冬日暖阳，广州市农业科学研究院（下称“市农科院”）南沙基地的数百亩试验田上，各类菜心试验品种郁郁葱葱。菜心育种专家张华、郑岩松正和技术工人在田间查看菜心留种情况。
当下是广东特色蔬菜——菜心，大量上市的时节。少为人知的是，中国大陆75%的菜心品种原种，港澳地区50%以上的菜心品种原种，正来自这个市级农科院。
市农科院院长张华（右）与市农科院蔬菜所负责人郑岩松（左）在温室中查看菜心留种情况。
科研育种破难题
助老广实现“菜心自由”
百粤时蔬数菜心。菜心口味清甜、营养丰富，是老广的最爱，常年在岭南蔬菜市场供应中居首要地位，被誉为“蔬品之冠”。但长期以来，实现菜心的周年均衡供应是岭南地区“菜篮子”面临的主要难题。
广东夏季高温多雨，菜心喜冷怕热、不耐雨水，每年4到9月份很难种植。改革开放前，传统品种在产量、耐热和抗性水平上无法满足夏季生产要求，产量低、品质差，造成夏季市场极少有菜心供应。当年，夏天的一棵优质菜心堪称“奢侈品”。
1960年，市农科院（前身）成立，此后便一直致力于菜心的育种创新和推广应用工作。老一辈育种家彭谦从本地收集各类耐热种质资源，采取自然高温鉴定的方法，利用地方品种“四九心”于1978 年选育出我国第一个通过省审定的菜心品种“四九-19号”。
据市农科院院长张华介绍，“四九-19 号”耐热性强，而且耐雨水、耐炭疽病。一经推出便广受欢迎，填补了夏季菜心种植用种的空白。直到今天，该品种仍在各地广泛种植，年推广面积数十万亩，累计推广面积超500万亩。
冬天温度低，菜心容易提早抽薹开花，形成俗称“牙签菜”的细小菜心，生产上损失巨大。为此，市农科院又培育出“迟心2号”“迟心29号”“迟心4号”等耐抽薹和丰产品种，让冬季菜心供应更有保障。
彼时，市农科院育成的一系列菜心品种较农家种普遍增产15%以上，在高低温等逆境条件下耐受力良好，而且整齐度高、品质优异，推向市场后基本取代了原有品种，更解决了岭南地区在菜心供应淡季不再缺菜心的问题，为菜心周年均衡供应起到关键作用，助力老广实现“菜心自由”。
20世纪90年代初以来，市农科院继续扎根生产实际，率先开展菜心炭疽病、耐热性鉴定、十字花科雄性不育系利用、花色遗传、菜心营养及风味品质、品质评定标准等育种技术和方法研究，攻克了从繁种到生产中出现的大量难题，创制出综合性状优良的菜心种质资源，并应用分子标记技术构建菜心遗传图谱和重要性状的遗传图谱QTL定位、准确鉴定出菜心不育系类型，完成菜心全基因组测序，为菜心品种选育的全面突破打下坚实基础。
市农科院南沙基地的菜心试验品种长势良好。
市场需求为导向
育出全国75%的菜心品种
伴随社会经济增长，消费者对蔬菜品质的要求日益提升。相较于圆叶菜心，尖叶或柳叶菜心的品质和口感更优，深受市场欢迎。但这类菜心的产量偏低，菜场往往更愿种植产量高但品质稍逊的圆叶菜心。该如何解决菜心“优质不高产，高产不优质”的矛盾？
市农科院蔬菜所负责人郑岩松表示，市农科院菜心育种团队通过广泛引进种质资源杂交，不断进行材料创新，于21世纪初选育出“油绿703”菜心（也称“特选70天油绿”菜心，俗称“尖叶70天”）。该品种食味和口感品质佳，销售价格可较其它品种高10%～20%，在西北基地平均亩产可达1000公斤以上，较其它品种高30%左右，集优质高产于一身。
“油绿703”菜心株型紧凑、花球大、基部叶柄宽而短、菜薹短粗矮壮、薹叶小而尖、纤维极少、头尾均匀、食味和口感品质佳，在西北基地平均亩产可达1000公斤以上。市农科院供图
目前菜心生产趋向集约化，规模化生产基地对品种和配套技术也提出了新要求。而“油绿703”正好符合基地对优质、高产、整齐一致的需求，已成为宁夏、河南、云南和广东大型菜心基地的主推品种，占同期种植品种面积的60%以上，每年种植面积约100万亩，推动着菜场菜心从圆叶品种向尖叶品种更新换代。
当下，主流菜心品种仍为常规种，杂交种在抗病、抗逆、产量、整齐度等方面仍需提升。菜心雄性不育系的利用是实现品种杂优化的主要途径，市农科院于上世纪80年代便已选育出雄性不育早优杂交系列菜心，在此基础上，近年来又系统开展新的菜心不育源转育研究，筛选出不育性彻底、配合力良好的菜心Orgura雄性不育系，并成功实现菜心三系配套。
据悉，市农科院已育成我国第一个通过审定的杂交菜心品种“玉田2号”，后续还育出“玉田3号”柳叶型杂交菜心，该品种耐早抽薹，在变温条件下产量能保持稳定，适合北方春季种植。在广州南沙，每市斤“玉田3号”价格可比普通品种高30%。由于整齐度和产量较常规种和以往的杂交种有很大优势，玉田系列品种已开始大面积推广应用，正开启我国菜心品种的又一次升级换代。
市农科院育成的“玉田2号”是我国第一个通过审定的杂交菜心品种。市农科院供图
农业生产机械化是大势所趋。“机械化采收要求品种整齐一致性非常好、能在2到3天内同时抽薹开花。这是我们接下来要攻克的难题”张华表示。“留种比选种还难。”郑岩松表示，留种的除杂要彻底，还要防菌和病。目前我国的杂交蔬菜种子的纯度还比不上日本，这是他未来想努力的方向。
以市场需求为导向，以品质创新为突破口，历经三十多年耕耘探索，张华团队选育出众多综合性状优良的标志性菜心品种，其他代表品种还包括“绿宝70天”“油绿701”“油绿702”“油绿802”等。截至目前，市农科院共选育出早熟、中熟、迟熟、黄绿、油绿、深绿等不同类型的菜心品种16个，占全国菜心审定品种总数（21个）的75%以上，推广面积200万公顷以上。这些优新品种对菜心品质的提升起到关键作用，是全国栽培菜心品种的主要源头。
市场推广促发展
“广东菜”变成“中国菜”
长期以来，菜心为南方特有，被称为“广东菜”，在北方市场销量较少。但随着冷链保鲜技术和运输业飞速发展，菜心的长距离运输逐渐成为可能。广东企业也已实现在全年不同季节、在全国不同区域进行菜心异地生产，当中最知名的当属“宁夏菜心”。
据介绍，宁夏于2006年开始规模化种植菜心。由于品质优异，“宁夏菜心”在广东市场知名度极高，目前年种植面积在100万亩以上，年产62万吨以上。但实际上，宁夏的菜心品种、管理、技术甚至工人均源自广东，是真正的广东种(zhǒng)、广东种（zhòng），种出来的菜心也主要销往粤港澳大湾区。
宁夏菜心基地。市农科院供图
为加速菜心在北方市场的推广，近几年，市农科院与在北方菜场有影响力的种子企业和规模化生产龙头企业开展深入合作，积极布点示范，通过多种方式共同发力、进行推广，成效明显。
2021年，经实地考察和现场对接，市农科院正式与宁夏回族自治区农业农村厅和当地龙头企业签约共建“宁夏菜心育种工作站”，全面开展“宁夏菜心”育繁推一体化产业技术研究和应用，旨在提升其品牌竞争力，共同推进菜心产业在宁夏的可持续发展。张华表示，通过建立“宁夏菜心育种工作站”和穿梭育种，市农科院育成的品种适应性和市场竞争力会更强，将进一步擦亮市农科院的菜心品牌、提升其菜心品种的影响力。
“一地生产，供应全国”。如今，菜心已成为一种新的大众蔬菜在各地布局生产，年栽培面积达1000万亩。菜心的生产和消费得到空前发展，在岭南以外地区也家喻户晓，“广东菜”逐渐变成“中国菜”。
躬身田野传帮带
菜心有潜力走向世界
张华自1990年从华南农业大学硕士研究生毕业后，被分配到广州市蔬菜科学研究所工作（后于1999年与广州市农科所合并，2009年更名为广州市农业科学研究院），刚到单位工作时主要从事无土栽培技术研究工作。1992年7月开始菜心育种。“当时对菜心还不了解，在老一辈退休返聘的育种家彭谦的悉心指导下，从如何在基叶中区分变形叶，到如何选择商品性理想的株型等，开启了自己的菜心育种工作。” 张华表示，“彭老在刚真正退下来的头几年，每次见到我们，总要问起菜心的研究情况。
市农科院院长张华。
目前，市农科院蔬菜所叶菜资源与育种团队共有成员8人，其中高级以上职称6人，博士2人。主要开展菜心育种及相关研究，取得了一系列全国领先的科研育种成果。近十年来，团队与广州大学、华南农业大学等院校协作攻关，引领全国菜心种质创新工作深入发展，同时开展芥蓝、西兰薹雄性不育系利用研究，在国内率先育成一系列相关类型的新品种。
菜心原产中国，全球主要消费市场也集中在中国，但国内已有一些企业将一定数量的菜心出口海外市场，国外也有华人在开办的农场里引种菜心并销往当地。张华认为，中国菜心品质柔嫩、风味独特、中性正气、老少咸宜，若解决了机械化采收难题，加大推广示范力度，一定有走向世界的那一天。
一棵小小的菜心，其更新换代的历程也是我国种业发展的缩影。种业是国家战略性基础性核心产业。目前，种业振兴正全面向纵深推进，市农科院虽为地市级农科院，但完全有能力为地方特色种业作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在张华看来，广东是种业大省，在种业创新平台和新品种培育方面有坚实基础和突出优势，市农科院要有自己的侧重点和特色，要借助自身优势、立足地方发展，找准方向、做好定位、加强种业创新，与国家队、省队错位发展，力争有所作为、有所突破。
张华表示，“市农科院直接面向基层，了解市场与基层所需，所研究的品种技术更贴近生产实际，在生产技术的推广应用和解决种业发展中的难题等方面具有自身的优势。要走产学研相结合、特色发展之路，立足自身优势，守正创新，久久为功，做出自己的特色和成绩，为种业发展、乡村振兴贡献地方农科院的智慧和力量。”
市农科院南沙基地的菜心育种试验田。
【来源】南方农村报
【记者】张植宏
【摄影】钟海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