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国内鲍鱼料头部企业汕头市海容饲料科技有限公司老板法人、董事长兼总经理郑海彬被刑拘的消息犹如一记重锤，引起业内轩然大波。
南方农村报记者调查发现，早在2022年12月28日，福建省福州市罗源县鲍鱼养殖户聚集到县政府反映情况，罗源县公安局就此事立案调查，并以“生产、销售伪劣产品罪”刑事立案。2023年1月8日，涉事公司法定代表人被异地拘留，同年1月19日被罗源县检察院批捕。目前，该饲料厂处于半停产状态。
饲料是现代养殖业的重要投入品，一般占到饲养成本的70%以上，饲料质量的好坏直接影响到养殖的效益。近年来，劣质饲料在多地发现，在恶性竞争、饲料原料行情高企等多种因素影响下，饲料陷入价格上涨、质量下降的恶性循环之中，饲料质量问题成为行业关注的焦点。
多地鲍鱼大面积死亡，养殖户损失超亿元
“我家吃了10袋海容饲料死了400笼鲍鱼，损失太大了！”近日，福建省罗源县鉴江镇一鲍鱼养殖户林老板向南方农村报记者爆料，福建、山东、广东惠来等多地鲍鱼养殖户投喂海容饲料后，从去年10月份开始，鲍鱼出现大面积严重死亡现象，造成养殖户不同程度严重损失，总金额高达上亿元。
据了解，罗源县是鲍鱼养殖重地，仅2022上半年,罗源县鲍鱼产量达到6490吨,产值约7.6亿元。据林老板介绍，“仅罗源县海区，就有120多位养殖户因投喂海容饲料出问题，涉及影响范围很大，损失惨重。”
“从去年10月份开始，我大约死了7万斤成品鲍鱼，损失将近300万元。”福建省宁德市一鲍鱼养殖户罗老板也发现一旦喂海容饲料的鲍鱼成品片料，鲍鱼就会陆续开始死亡。“哪怕立即停料，损耗死亡还一直在持续，没死亡的鲍鱼也不长个，影响后期长势。”
广东最大的鲍鱼产区惠来县也出现类似情况。“去年2000多万个鲍鱼苗，最后成活不到200个，损失高达上百万元。”惠来一鲍鱼养殖场负责人表示，往年同期16~17℃的水温鲍鱼基本不会损耗。哪怕出现损耗，成活率也至少有七八成，去年投喂海容饲料的鲍鱼成活率竟然不达三成。“以往鲍鱼饲料也曾出现过问题，但大家都没有引起重视，都以为是水质问题或者其他原因，直到实验对比才发觉是饲料出问题。” 该负责人说。
惠来县鲍鱼产业协会会长陈华生表示，惠来当地有30多家养殖场因投喂海容饲料的产品导致鲍鱼死亡的情况。随后，惠来县鲍鱼产业协会将涉事饲料送自行送检，结果显示，所检项目中黄曲霉毒素 B1不合格，30ug/kg的含量超过标准值（≤20ug/kg）。
饲料检测多个指标不正常，鲍鱼死因仍在调查
鲍鱼吃海带、龙须菜为主。去年因海带、龙须菜大量减产，鲍鱼养殖面临严重“饥荒”的情况。以鲍鱼常见投喂藻类龙须菜为例，往年同期价格在0.5~1元/斤之间，最高不超过2元/斤，去年价格一度高达3.2元/斤。海带也从往年的0.5~0.8元/斤飙升到1元/斤以上。由于海带、龙须菜价格太高且稀少，养殖户被迫转用饲料。
据了解，鲍鱼饲料中需要添加至少30%以上的海藻粉。2022年，饲料原料暴涨，除了豆粕、超级鱼粉等原料价格疯狂飙升外，海带粉也不例外，一度狂飙涨到16000元/吨，货源短缺，业内甚至还要抢货。
“我们用海容饲料20多年了，去年海藻粉等原料暴涨，别的厂家都涨价10~20元/包，但他们家没涨价，事发后才觉得可能是原料出了问题。”福建养殖户陈老板表示，以前也出现过类似情况，只不过没有引起重视，大都是跟厂家换一个批次的饲料后继续养，“直到后来投喂该饲料厂暴发出大面积鲍鱼死亡事件后，我们集体送样品去检测，才发现了多个指标不正常。”
海容饲料相关负责人表示，海容饲料在事件发生后，第一时间与养殖户们沟通，将饲料送检后发现饲料营养配方方面并没有重大营养问题。“只出现蛋白质、纤维以及磷等出现小幅度偏差，例如饲料袋规定蛋白质含量30%，检测结果显示我们的产品蛋白质为26.27%。”该负责人也表示，去年海带、龙须菜绝收，养殖户不得已转投鲍鱼饲料，是否存在水质问题以及养殖户对饲料投喂方法不熟悉才导致鲍鱼死亡。
集美大学水产学院院长教授张春晓表示，一般来说，正常偏差范围内的蛋白质含量，不会导致水产动物急性死亡。但对于饲料是否导致鲍鱼死亡问题，还需做进一步定性的检测。
厦门大学教授柯才焕也认为，短时间内摄取低蛋白质的饲料问题不大，但长期下去会导致出现营养问题。他特别提到，毒素物质对水产品有毒害作用，至于纤维和磷等其他指标，需要进更确切的指标，此外影响鲍鱼生长的还有环境（水质、水温、溶氧）等因素，这个还需进一步探讨。
目前，鲍鱼饲料是否成为导致鲍鱼死亡的主因，仍在调查中。
饲料行业有相应的国家和行业标准，生产商一定要遵守相关标准。如果养殖户怀疑饲料导致投喂动物死亡，或者相关区域出现较大范围的同类事件，对饲料进行产品质量鉴定就有可能发生。现在饲料公司的有关人员被公安机关刑事立案，公安机关肯定已经对所涉饲料进行了鉴定，确认存在质量问题。根据国务院颁布实施的《饲料和饲料添加剂管理条例》的相关规定，饲料企业生产和经营不符合产品质量标准的饲料，由县级以上地方人民政府饲料管理部门责令停止生产、经营，没收违法所得和违法生产、经营的产品。此外，还要根据货值进行相应倍数的罚款，甚至吊销营业执照，涉及犯罪的还要追究刑事责任。
如果是生产、销售的产品经鉴定为不合格的，只要存在因产品导致了比较大的人身损害或财产损失，那构成犯罪的门槛其实是很低的。根据我国《刑法》第一百四十条规定，生产者、销售者在产品中掺杂、掺假，以假充真，以次充好或者以不合格产品冒充合格产品，销售金额达5万元以上的，构成生产、销售伪劣产品罪。“此案件的重点在于，养殖户财产因饲料产品不合格出现重大损失，销售的产品一旦经鉴定为不合格产品，那在不合格产品销售金额肯定远超5万元，构成生产、销售伪劣产品罪的概率就非常高。”广东领华律师事务所甘贵庚律师表示。
饲料问题频发，敲响行业警钟
福建省福州市罗源县鉴江海区经销商兼养殖户尤老板说，去年鲍鱼饲料市场不仅是海X饲料出现问题，还有其他品牌的饲料也出现了同样的问题。“一开始出问题的是海容饲料，接着是航盛，后来是天凯（皈元宝）鲍鱼饲料。”据尤老板介绍，从2022年12月20日开始，当地陆续有养殖户发现投喂天凯（皈元宝）鲍鱼饲料后，鲍鱼死亡大概在三成， 没有死亡的也有不同成度影响后期长势。“我们这里受影响的有23户，金额快1000万了，出问题的饲料拿去检测都是超标的。”
海容饲料相关负责人表示，我们正在配合调查，但是养殖户索赔上亿元的资金有待核实，需要相关部门核实确认养殖户的鲍鱼死亡原因与使用本公司饲料的主要关系，涉及到损失的面积，养殖产量，多少养殖户等等。
如今，广东汕头饲料企业家被刑拘、江苏连云港两家饲料企业接连停摆、安徽饲料企业生产的不合格饲料被查......在饲料原料行情暴涨背景下，饲料危机事件频发，饲料行业乱象丛生，由饲料质量问题的引发的料比偏高、包产降低、病害增多、价格上涨等后续影响正在逐步显现，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行业生态。
在不少行业人看来，做低质饲料是害人害己，企业亏钱、养殖户亏本，破坏市场良性发展的行为。
饲料行业质量安全再次敲响了警钟。饲料如何高质量发展，如何避免劣质饲料再流向市场，以免给更多养殖户造成损失？苏州大学教授叶元土认为，饲企要坚持质量先行，适当定价，保证合理利润空间，助推水产养殖效益和品质的发展，坚持走技术创新和高品质之路，龙头企业不要走无底线的价格战，应引导行业高质量发展，推动水产产业链升级。
【来源】南方农村报
【记者】蔡丹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