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了！刘成明不曾想到，自己选育的新品种“脆蜜”龙眼，会在8月底的某一天，以1.9亿的阅读量冲上微博热搜，登顶知乎热榜，成为各大平台和媒体关注的热门话题，引起全网热议。
科学研究与公众的距离，如此之近。
近日，南方农村报专访“脆蜜”育种者、华南农业大学教授刘成明，听他聊了聊和“脆蜜”有关的那些事儿。
“脆蜜”龙眼
荔枝“爸爸”和龙眼“妈妈”
生出了龙眼味儿的“孩子”
“全球首创”“龙眼×荔枝”“属间杂交”，这是新品种“脆蜜”最吸睛的地方，也是其迅速蹿红的流量密码。“脆蜜”是石硖龙眼作“母亲”、紫娘喜荔枝作“父亲”“生”下来的“小孩”，它跨越了物种之间的生殖隔离，是杂交育种史上的一次重大胜利。
南方农村报：龙眼和荔枝杂交，最大的困难是什么？为什么会想要去做这样一个杂交品种？
刘成明：荔枝和龙眼都是无患子科，但属于不同的属，具有很强的生殖隔离。让两者进行杂交就好比“鸡同鸭讲”，它们相互之间“不来电”，就更别提繁殖后代了。我们综合运用物理、化学和生物学的手段，克服了这一障碍，让龙眼柱头“爱上了”伪装成龙眼花粉的荔枝花粉，才完成了属间杂交的授粉受精过程。
千百年来，荔枝和龙眼一直比邻而居，龙眼还有一个名字，就是“荔枝奴”，但是二者之间从未出现过杂交后代。1998年我参加工作以来，在荔枝、龙眼的种质资源分析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加上受当时学界的影响，希望能在荔枝和龙眼的杂交育种方面，闯出一片天地。起初采用体细胞杂交技术，这属于无性杂交育种，但一直没有做出成果，后来我就转换了思路，开始做两属之间的有性杂交。
南方农村报：“脆蜜”名字是怎么来的？它是荔枝味儿还是龙眼味儿的？
刘成明：无论是看起来还是吃起来，“脆蜜”都是更接近于龙眼，学术上称之为“偏母遗传”。它口感嫩脆，吃起来不腻，继承了“双亲”的优点，又恰到好处地补足了“母亲”石硖龙眼的缺点，具有生长势强、成熟期晚、抗寒性强、果大质优、适应性广等特点。命名是从品种本身的特性出发，它的果肉嫩脆，完全无渣，糖度高达20%—24%，因此起名“脆蜜”。
“脆蜜”性状表现优于石硖龙眼。
南方农村报：有没有可能让龙眼做“爸爸”，荔枝做“妈妈”？
刘成明：龙眼做“妈妈”、荔枝做“爸爸”的杂交育种是正交，反过来就是反交，他们是相对而言的，在做杂交试验的时候，两种都会做。我们以紫娘喜荔枝为母本、石硖龙眼为父本杂交而成的“紫石六号（ZS06）”，更多表现为荔枝的性状。
“脆蜜”这个娃长大成熟还需要时间
连日来，与“脆蜜”有关的话题讨论热度持续攀升，大众对“脆蜜”期待值拉满。越来越多的人直接或间接地联系到刘成明，询问是否有果售卖或者有苗出售，其中不乏一些主打精品销售的生鲜平台。
南方农村报：“脆蜜”如此受欢迎，您有想过吗？
刘成明：能够影响到学界之外更广泛的群体，这点我始料未及，它一下子拉近了科学研究与公众的距离，这种“破圈”联动让我感觉很奇妙。大家会觉得，科研不是高高在上的，而是可感可知的。尤其是团队的年轻人，十分兴奋，用网络用语来说，这是他们的“有生之年”系列。
南方农村报：“脆蜜”适种区域和其它龙眼品种有区别吗？
刘成明：“脆蜜”适栽范围广，目前在广州从化、广东潮州、湛江、茂名、清远连州、四川泸州和重庆永川等试验基地均表现良好。而且它比主栽龙眼品种更耐低温，温度再低2—3℃也没有问题，这让它能够在更冷的粤北地区存活，有望拓宽龙眼种植的北限。
南方农村报：大家都很关心，现在市场上能否购买到正宗的“脆蜜”苗，以及什么时候可以吃到“脆蜜”果。
刘成明：新品种的推广应用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需要一定的控制和保护。而且，还要考虑品种栽培的地理环境、使用的栽培技术、以及基地的管理水平等。我希望能从源头做好品控，良种配合良法，才能实现优品优价。这样的品种，才有旺盛的生命力。
关于新品种的授权事宜还在进一步沟通讨论，最快的话，也要等到明年才能放开。在广州从化，“脆蜜”8月中下旬成熟，今年生产示范基地的果实有限。至于何时能吃到果，请大家耐心等一等，毕竟“脆蜜”这个娃长大成熟还需要时间。
15年育成新品种已经很幸运
2007年，刘成明成功获得了第一批“石硖龙眼×紫娘喜荔枝”属间杂种小苗。经过多年栽培试验，在2014年优选出SZ52单株，也就是现在的“脆蜜”。2017年，团队开始进行区域试验，在多个地方进行了嫁接，并表现良好。直到今年8月，才通过了广东省新品种评定的现场鉴定。
“脆蜜”通过了广东省新品种评定的现场鉴定程序。
南方农村报：15年才育出“脆蜜”，会不会觉得辛苦？
刘成明：果树育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做十几年二十几年是常有的事。花费15年能取得今天的成果，我已经很幸运了。这与果树生长的特性有关。“脆蜜”从杂种小苗长成结果的成年树，需要经过5—6年的时间。接下来，还要就果实的一些特性进行分析，相关数据需要经过2—3轮（年）重复实验才能最终确定。而且，荔枝比龙眼早开花一个月，对龙眼授荔枝花粉，等一个月时间就可以；如果需要对荔枝授龙眼花粉，只能等到第二年。
果树育种讲究得是细水长流，只要不是走进了“死胡同”，总能发现新东西。2007年培养出第一批属间杂种小苗的时候，我还十分怀疑，觉得它的龙眼特征太明显了，看不出来和荔枝有什么关系，后来在实验室经过分析之后，才确定真的成功了。
育种团队成员采集花粉。
南方农村报：从育种上来说，您觉得“脆蜜”最大的价值是什么？
刘成明：“脆蜜”在远缘杂交技术和亲本的选配上，都实现了很大的突破。它还打通了荔枝和龙眼两属之间遗传物质交流的通道，通过它再与荔枝杂交，会比龙眼和荔枝直接杂交更容易，有力地推动了荔枝、龙眼新品种的选育。
南方农村报：听说您团队有很多年轻人，培育了很多荔枝龙眼新品种，公众什么时候可以看到？
刘成明：对，团队年轻人多，大家对育种工作有激情。实验室里培养了很多杂交小苗，都是经过一届届的本科生、硕士生和博士生之手完成的。“育种就是“打持久战”，需要一代代人接力完成。”前人做得越多越好，越能给后来者提供丰富的资料和宝贵的经验，加快育种进程。
新品种挺多的，龙眼有“凤大晚蜜”“凤大晚香”“脆丰”和“脆蜜”等，荔枝有“红巨人”、“红美人”和“迟美人”等，它们都通过了新品种审（评）定。而且，不仅仅是杂交育种，一些年轻人对倍性育种、基因工程育种很感兴趣，并做出了诸多努力，他们会带来更多优质的、符合生产实际的新品种。到时候，再多几个热搜也说不定。
刘成明（前排右二）与毕业生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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